禪-兩刃相交:只管打坐
坐禪畢竟仍是宗門修行的核心,道元曾說“坐禪為佛法全道”,有志禪修行者千萬不要放過了這句話。
練工夫有句話說:“拳不離手,曲不離口”,說明了基本功的重要,而坐禪在宗門正是一種基本功。不過,這個基本功在歷史發展、修行脈絡中,卻具有一種特殊的地位。
坐禪是默照禪修行的核心,它與看話禪的“看話”,形成宋之後禪門最重要的兩個實修法門,而這個基點到了日本的希玄道元身上,則又向前推了一步,他在《正法眼藏》裡寫道:
從參見知識開始,乃至燒香、禮拜、念佛、修懺、看經等一概不為,只管打坐,得身心脫落。
這樣的坐禪已不只是核心,更成為唯一趨向佛道的修行法,而他的立論基礎則在“佛法與修證一等”,意味修與證並非不同之事。所謂坐禪,正可以是一種“證上之修”,因此坐禪即坐佛、作佛,行佛自受用三昧,默照到此,乃直接被化約為“只管打坐”。
本來,在禪的修行中,大慧宗杲的看話禪與天童宏智的默照禪,是光譜對應的兩端。大慧宗杲其人就如他標舉的看話禪般,直捷峻烈,所以批評起默照禪也毫不留情,說許多行者的默照是“坐在黑山下鬼窟裡”。而天童宏智則如他的默照禪般,並沒有相對的反擊;但到了道元,則直接批評許多學入學了少許公案和佛語,就自以為瞭解佛法,只會離佛道愈來愈遠,所以他強調“學道之最要,坐禪是第一也。大宋人得道,皆坐禪之力也”,“佛祖之道只坐禪也,不須順他事”。可以說,把天童宏智放在心裡的話,直接大聲地在異時異地說了出來。
從天童宏智到希玄道元,由內隱的氣魄到外觀的提倡,儘管兩人有著中國默照與日本只管打坐家風的差異,但對於坐禪在修行上所該有的核心地位,卻都是直接拈提的,只是由於宏智的機關不露,再加以公案機鋒迷人,才讓許多人——包含研究者忽略了坐禪的真實地位。
其實,自思想脈絡只能描摹禪宗的外貌,從公案語錄則可以瞭解宗門真實的接引,而若掌握了坐禪的態度及方法,所契入的禪門發展更就遠為真切。例如,六祖惠能雖然提出了定慧不二“不看心、不看淨,亦不是不動”的坐禪拈提,但文字內容所談的還像是個“原則”;到了藥山惟儼則不同,他就直接拈出了坐禪的方法:
師坐次,有僧問:“兀兀地思量什麼?”師曰:“思量個不思量。”曰:“不思量底如何思量?”師曰:“非思量。”
坦白說,藥山所言正是默照或只管打坐的方法,若沒有深刻的坐禪經驗,是說不出這種話的,也因此後世泰半學者就死在這思量、不思量、非思量的議論中。相反地,你若具有默照或只管打坐的經驗,對這種直契一如、全體即是的境界,就不會摸不著邊際。
不錯,在宗門裡,禪字的意義的確早已超越了坐禪的範圍,而禪宗的坐禪也非傳統的禪那所可涵蓋,但若因此以為禪者只在棒喝機鋒、公案轉語中竟其佛事,那就是天大的誤解。坐禪畢竟仍是宗門修行的核心,道元曾說“坐禪為佛法全道”,有志禪修行者千萬不要放過了這句話。